书法教育还需传承正绪——由当下丑书现象说起

编辑:admin 发布时间:2021-11-10 浏览:767次
文:范天明
书法家范天明,字雪斋。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文物修复室主任,军博文物鉴选修复专家。师从于中国文物修复青铜器鉴定泰斗,贾玉波大师。自幼受教于,黄胄,周思聪,戴林,刘文西等国画大师,善长人物,花鸟,(兼善山水)。曾参予新疆,甘肃,山西多处古代壁画的修复培训工作。
书法师从于欧阳中石先生、李铎先生、林岫先生,并于首师大书法专业教学至今。受聘为清华美院中国书法高研班导师。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全国文物修复委员会常务理事。
范天明作品
近日,四川一场书法展因“丑书”争议被叫停,书法的“美丑”之辩再次成为人们议论的话题。自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国内书法热复兴后,书法一直受到国外当代艺术群体和前卫艺术理念的影响,每一次新思潮的出现,都以戏谑的方式挑战与颠覆着书法的传统审美。
范天明作品
日本前卫书家直接影响到当下中国“丑书”的风行。1957年,日本前卫书家手岛右卿的书法作品《崩坏》在巴西圣保罗的比拿莱美术展上首展,引起了巨大反响。这件为纪念日本广岛原子弹爆炸而创作的书法作品,以支离破碎的汉字结构来表达遭受轰炸后的场景,后经日本书家井上有一、稻村云洞等人把这种形式加以强化,形成了日本前卫墨象书风。这是一种以少数汉字入画,利用字体间架结构本身的抽象美感以及纸张的吸水特性,夸张笔触墨韵的前卫书风。它既不同于西方抽象艺术,又有别于传统书法模式。此类作品一出,对于国内的前卫书法家有着强烈的示范性,他们纷纷效仿这种“丑书”书风,注重视觉冲击,追求扭曲的汉字结构,以此宣泄情绪。再经过一些媒体的宣传与报道,在书法圈悄然兴起了“丑书”创作的不良风气,颠覆了数千年来形成的传统书法审美法则,书法所强调的和谐气韵与静态美损失殆尽。
范天明老师创作照
日本“丑书”根植于正统书风
日本书家虽推动了当下“丑书”之风的盛行,但反观日本书法界,其所建立的书法教育体系依旧是以传承中国汉唐书法文化为主绪。日本书家所尊崇的依旧是纯正的中国书风。著名书法教育家中岛司有,曾于20世纪80年代在北京举办了一场“书法传习展”,展出了近200幅作品,都是对中国传统二王书风体系以及魏晋碑石的通临,展览以这种方式忠实地沿袭着书法传统,遵循着书法文化之根。
井上有一作品
日本书道联盟的创始人日下部鸣鹤出身于西泠印社,一生践行对书法传统正绪的研究,曾出版各种书体解析的书籍,对推广中国传统文化在日本的发展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他的书法教学模式一直被日本大学体系和社团书学团体所尊崇。此外,在日本的主流书法教育家还有石桥犀水、柳田泰云等,他们都是推行中国传统书法正绪的大师级人物。
手岛右卿作品
尤其需要一提的是,笔者曾与日本前卫书风代表书家稻村云洞先生进行过交流,他随身带着两本帖,一本是王羲之《传本墨迹》,一本为张即之《写经墨迹》。当谈到为何他研究的帖与他尝试的书风有如此大的差别时,他说:“在前卫书风的实践中,拆分汉字的结构虽然获得了新的、不同的构成和肌理,但是经典书帖中的墨韵在这些肌理之中很难体现出来。所以我研究这些经典碑帖,是为了从中体会并获得它高妙的墨韵。”
由此可见,在日本书法界,书法教育还是以传承经典为主流,而“丑书”只是在个性表现与艺术探索中的一种尝试,不能作为传统书法教育的内容。
识源流、传正绪是书法教育的主流
中国书法历经几千年的演变,从篆书、隶书、草书,到行书和楷书,每一种书体既有特定的书体特征,又相互关联,形成了书法体系中笔法、结构、墨法、章法等共性特征。
范天明作品
纵观中国书法史,虽说“质以代兴,妍因俗易”,不同的时代所追求的书风不同,但对于书法笔画的形态美与结体、章法的韵律美之追求却是一脉相承的。
我国古代国家层面倡导的书法或者正字教育,也都坚守着书法的正统,多次对汉字以及书法的学习制定标准。李斯作《仓颉篇》《泰山刻石》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学篇》,这显然含有书写示范的意义。秦朝的“书同文”政策,也伴随着书写、正字教育,以促进标准文字的推广。三国魏正始时期,在当时的太学院设立了《正始石经》,以规范当时汉字的结构和书写方法。南北朝时期梁武帝令周兴嗣从王羲之的书法作品中选取一千个汉字集成了《千字文》,作为习字学书的范本。隋唐时期智永和尚曾经书写《千字文》达八百本,分送不同寺院作为抄经学书的范本,至今还有一本流传在日本。而宋元时期赵孟頫也曾书写六体《千字文》作为学书的范本。
范天明作品
客观地说,在艺术层面,“丑书”算得上是对艺术的一种尝试,书法史上,每个时期都有与主流书风相左的人群,当书法在“精致”的路上走得太久,很多书家为追求个性,反其道而行之,走“野逸放纵”的路子,这些尝试本来也是有一定价值的。但在当下强调书家个性的书法圈,尤其当书法缺失了实用性,成为少数人掌握的纯艺术形式之后,“丑书”容易成为“江湖书法”的遮羞布,他们打着“艺术探索与实践”的名义,对汉字所特有的结构进行刻意的拆分、扭曲,所书写的“丑书”,一无结构,二无笔形,只是毫无意义地肆意涂抹,背离了书法所特有的结构属性,消解了书法中温润的人文意蕴与汉字结构的韵律美,这是值得我们警醒的。
范天明作品
书法普及应结合时代,经典为上
随着教育部《中小学书法教育指导纲要》的颁布,书法教育在全国中小学广泛普及和开展,在国家一系列相关政策的大力推动下,一场普及全民书写的热潮正逐渐展开。
面对这种大好局面,书法教育更应该“识源流”“知传统”“传正绪”,对“丑书”现象需坚决规避。尤其是校园书法教材的选择要以经典名帖为主,突出共性,规范引领,打牢基础。如颜真卿的《多宝塔碑》,结构、笔形精能周全,法度完备,作为书法范例共性特征突出,而颜真卿《勤礼碑》则有强烈的书家个性特征。再如赵孟頫的《胆巴碑》和《三门记》,前者行书笔意过多,不易初学;而后者则严整饱满,适合初学者临摹。学院式书法教育一定要保持书法的正统性,学生打牢基础之后再引导其进一步对历代碑帖进行广泛鉴赏,在鉴赏中了解书体沿革,真正做到“通体变”“习技法”,方能真正扎实书法的传统文化之根。
范天明作品
孙过庭曾经说过,习书贵能“古不乖时,今不同弊”,所强调的是学习古人书法,既不能违背时代精神,又不同于当时的流弊。对于社会上的一些书法初学者来说,对“丑书”现象一定也要有清晰的认识,不可随波逐流。真正的书法作品,不论是质朴的篆书,还是俊美飘逸的行书、草书,还是典雅的楷书,在点画与章法结构中,无不展现出秀丽、舒展的形式美,饱含着丰富的生命意味和人生情怀。
当下“丑书”展被叫停,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们审美水平的提升与传统书法力量的回归。从国家文化建构的层面来看,“丑书”的流行也不符合目前所推广的蓬勃向上的文化气象。书法传统的复兴与回归,已经成为国家文化自信的重要呈现形式,书法的文化内涵与外在的形式美理应得到尊重。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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